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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 (完全縱容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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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宮女們閑話一通後,趙樂瑩才意識到自己該回長公主府了,於是翌日清晨,不等傅硯山下朝回來,便施施然離了宮。

傅硯山下朝時,便聽說了她已離開的消息。

“皇上,可要將殿下請回來?”宮人警惕地問。

傅硯山靜了靜:“不必,她許久未回,叫她陪陪阿瑞吧。”

“是。”宮人應了一聲,便不敢再多言了。

趙樂瑩到家時,小廝正在門前灑掃,一看到她從馬車上下來,手裏的掃帚都掉了。趙樂瑩揚了揚眉,還未來得及說話,小廝便撲通跪在了地上嚎啕:“殿下,我的殿下您可算回來了呀!”

趙樂瑩嚇了一跳:“可是府中出了什麽事?”

“府中、府中一切尚好,您怎麽還有功夫擔心府裏,小的聽說您在宮中受了不少苦,您如今可還好嗎?!”

趙樂瑩:“……”

他的哭聲引來其他下人,看見她之後也是撲通跪了一地,長公主府門前頓時哭聲一片,不知道的還以為在給她叫魂。

一片混亂當中,裴繹之款款而來,倚著房門看熱鬧:“殿下多日未歸,我瞧著是清減許多,看來真如傳聞中一般,受了許久的苦。”

趙樂瑩橫了他一眼,沈下臉看向下人們:“行了,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,都給本宮回去!”

哭聲頓時小了一半。

“誰再哭,就叫周乾賞他板子了啊。”她慵懶地拉長了音調。

下人們頓時不敢哭了,只是一邊擦淚一邊面面相覷。

趙樂瑩嘆了聲氣,遣退眾人後才往府中走:“阿瑞呢?他近來可好?”

“殿下許久未歸,我以為您已經把阿瑞給忘了。”裴繹之不緊不慢地跟著。

趙樂瑩無奈:“行了,別說風涼話了,快將他叫來,本宮許久沒見他,實在是想念得緊。”

話音剛落,阿瑞便沖了出來,看到她眼前一亮,大喊一聲:“阿娘!”

趙樂瑩眉眼瞬間溫柔,噙著笑朝他張開手臂。阿瑞直接沖進她的懷中,被抱起來時還依在她的脖頸裏:“阿娘,我好想你。”

說話間,竟有些哽咽。

趙樂瑩頓時心疼,拍著他的後背道:“阿娘也想阿瑞。”

“阿娘還走嗎?”阿瑞擡頭看向她,眼睛紅紅的。

趙樂瑩給他擦擦臉:“不走了,阿娘留在家裏陪阿瑞。”

阿瑞吸了一下鼻子:“那我要你陪我出去玩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阿爹也要去。”他繼續提要求。

裴繹之叫苦:“小祖宗,你已經纏了我許多天了,饒過阿爹行嗎?”

“不行,阿爹就要去。”阿瑞揪著他的袖子執意道。

裴繹之無奈,只好答應了。

阿瑞又同趙樂瑩膩了片刻,便被乳母抱著去換衣裳了。趙樂瑩輕嘆一聲,扭頭看向裴繹之:“這些日子辛苦你了。”

“殿下不必客氣,我倒想多辛苦些時日,可惜待阿瑞的身世大白於天下,便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。”裴繹之眼底流露出些許惆悵。

趙樂瑩噙著笑看他:“無論何時,你都是阿瑞的父親。”

裴繹之眼眸微動,許久對著她鄭重一拜:“有殿下這句話,裴繹之此生都知足了。”

趙樂瑩拍拍他的胳膊,也不知說些什麽,靜了靜後道:“去換身輕便衣裳吧,許久沒帶他出去,今日怎麽也得讓他盡興。”

裴繹之失笑:“一想到要陪他鬧騰一整日,我倒是不想做這個父親了。”

趙樂瑩斜了他一眼,轉身回屋更衣去了。

半個時辰後,三人便乘著不起眼的小馬車出門去了。

同以前帶阿瑞出門一樣,侍衛們在暗處守著,馬車上只有車夫,三人的裝扮也簡樸許多,乍一看只是家境尚好的普通百姓,不會太引人註意。

阿瑞一出門便玩瘋了,一手牽著趙樂瑩一手牽著裴繹之,興沖沖地在集市上跑來跑去,沒多會兒趙樂瑩和裴繹之便出了一身的汗,手上腰裏都是阿瑞買的東西。

眼看著已經拿不下了,阿瑞又看上了一柄木劍,裴繹之頭疼道:“殿下,你當真不管管嗎?”

“要管你管,我是舍不得。”趙樂瑩許久沒見兒子,此刻只想做一個慈母。

裴繹之無言片刻,剛準備黑了臉教訓人,阿瑞便踮起腳尖遞給他一塊山楂糕:“阿爹,這個好吃,給阿爹吃。”

裴繹之:“……”今日他也只想做個慈父。

他與趙樂瑩對視一眼,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清晰的無奈。

為了防止阿瑞將整個集市買空,二人只帶他逛了不到半個時辰,便誆著他去游湖了。

往東湖去的路上經過林家,趙樂瑩掀開車簾看了一眼,只見昔日輝煌無比門庭若市的莊園此刻大門緊閉,門上牌匾也歪了,欲掉不掉地懸在半空,隨時有摔裂的風險,門前的地也許久沒掃了,上面蒙了一層厚厚的枯葉和灰塵,行人經過時總是匆匆捂住口鼻,也不知是嫌棄滿地灰塵,還是嫌棄這登高跌重的林府晦氣。

“再過幾日,林家人便要離京了。”裴繹之說。

趙樂瑩眼眸微動:“去江南富饒之地,不算苛待他們。”

“是不算苛待,可也註定他們此生翻身無望,傅硯山這招確實狠,既堵了他們所有退路,都叫人人都誇他仁政。”裴繹之眼底閃過一絲笑意。越是富庶的地方,官府盯得越緊,倒不如去些荒涼之地,還能指望一雪前恥。

趙樂瑩聽著裴繹之的評價,難得沒有說話。

“前些日子林家幾百口都被放出來了,林樹和幾個幕僚受傷嚴重,幕僚一出天牢便斷了氣,林樹倒是命大,修養一陣子後倒也脫離了危險,”裴繹之說著嘆了聲氣,“當初傅硯山抓他們時的陣勢,明擺著沒打算讓他們活著出來,如今卻突然放出來,我想應該是你說服了他吧?”

趙樂瑩沒有回答,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:“林點星呢?”

“林家無事後,他便回府了,他不是貪生怕死的性子,我猜是那日宮變林樹察覺不對,便著人將他綁起來帶走了,如今瞧著沒事了才叫他回來。”裴繹之不急不緩道。

趙樂瑩微微頷首:“沒事便好。”

馬車經過一片泥濘的路,一時有些不穩,裴繹之將正在吃糕點的阿瑞抱進懷中,任由他將糕點渣拭在自己袖子上:“殿下,這些日子外頭什麽流言都有,連府中也是人心惶惶了。”

“我看出來了。”趙樂瑩想起方才那些下人們哭喪一樣,一時間有些無奈。

裴繹之似乎和她想到了同一件事,笑了笑後又開始聊正事:“如今該殺的殺、該罰的罰,一切也該安定下來了,殿下打算何時將阿瑞身份昭告天下?”

“我與傅硯山商議過,打算再過幾日,朝堂徹底穩了之後。”趙樂瑩回答。

裴繹之蹙眉:“其實昭告阿瑞身份,更有利於朝堂穩定。至少那些老臣,會為了阿瑞一心效忠。”

趙樂瑩倒沒想過這些,此刻聽他一說便陷入了沈默。

許久,她微微頷首:“待我見到他,再同他說吧。”

“阿娘要說什麽?”阿瑞把糕點咽了下去。

裴繹之失笑:“吃你的糕點吧。”

阿瑞撇撇嘴,察覺到他的敷衍後報覆似的在他身上擦了擦手。

三人很快到了東湖,下了馬車後,便沒有再聊公事了,而是專心陪著阿瑞。

孩童的精力是無限的,半晌午的時候出門,一直到天色徹底晚了才說想回家,裴繹之和趙樂瑩跟著他東跑西跑一整日,都已經累得夠嗆,聞言當即答應了。

然而離家裏還有兩條街的時候,他又開始鬧了,非要下去走著,不肯坐馬車回去。趙樂瑩無奈,只好叫馬車先回去,自己和裴繹之一起陪著他往家走。

阿瑞還是如早上一樣,一只手牽著趙樂瑩,一只手牽著裴繹之,盡管臉上已盡是疲態,也不舍得放開。

趙樂瑩知道,他這是許久沒見自己,心裏不安了,於是耐心地陪著他。許久,阿瑞的情緒好了些,朝裴繹之伸手:“阿爹背背。”

裴繹之嘆了聲氣,將阿瑞背了起來。趙樂瑩知道他已經累到了極限,便從後面托住阿瑞的小屁股,好叫他輕松些。

三個人慢吞吞地走在安靜的街道上,月光將身影拉得很長,裴繹之不知說了什麽,引得趙樂瑩笑得眉眼彎彎。

傅硯山坐在馬車裏,看到的便是這一幕。

“……皇上,請殿下過來嗎?”宮人看著表情陰晴不定的傅硯山,心裏懊悔怎麽偏偏看到了這樣一幕,早知道今日就讓旁人跟著皇上來了。

也是不湊巧,皇上難得有興致親自來接殿下回宮,結果就看到了人家一家三口親熱甜蜜的樣子,再想想平日在宮裏皇上對殿下如何盡心,他都替殿下心驚。

……皇上要如何,沖出去殺了駙馬爺,還是直接下旨滅了他們全家,又或者直接將殿下強行帶回宮去?

宮人正忐忑地走神時,傅硯山突然開口:“回吧。”

宮人楞了楞,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:“……不是接殿下嗎?”

說罷,他恨不得抽自己的嘴,好在傅硯山也沒在意,只是垂著眼眸淡淡開口:“回宮。”

“……是。”

深夜裏,馬車悄悄掉頭離開,帶走一地清冷的月光。

趙樂瑩不知傅硯山來過,只是有氣無力地陪著裴繹之一起走,快走到家門口時,遠遠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,她楞了一下,不由得停下腳步。

對方也感知到她來了,靜了靜後擡頭看向她。

四目相對的瞬間,周圍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了。

裴繹之頓了頓,主動打破沈默:“我先回去。”

說罷,便帶著阿瑞回府了。

偌大的府門前,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。林點星沈默一瞬,還是走到了她面前:“那日之後,我被父親的人囚在府中暗室……你還好嗎?”

“嗯。”趙樂瑩微微頷首。這才小半個月未見,他同先前竟是完全不同了,臉頰凹陷了許多,下巴上一層青色的胡茬,整個人都憔悴了,哪還有當初意氣風發少年郎的模樣。

聽到她的回答,林點星苦澀一笑:“最近京都到處都是流言,說你被傅硯山囚在宮中折磨,說你時日無多,我雖知道你與他……並非百姓以為的那樣,可還是忍不住擔心,畢竟如今做了皇帝的是他,不是阿瑞。”

“待時機成熟,他會傳位給阿瑞。”趙樂瑩知道他在擔心什麽,於是直接解釋。

林點星也不知信了沒有,盯著她看了半晌後訕訕:“你如今很好,我便也放心了。”

然後又不知該說些什麽了。

趙樂瑩靜站許久,嘆了聲氣:“點星,以你我的關系,有什麽話直說就是。”

不過一句尋常對話,他的眼眶卻濕潤了,對著趙樂瑩徑直跪下:“林家幾百口如今能活下來,我知一切皆是你的功勞,林點星在此謝過。”

說著話,便直接叩首。

趙樂瑩當即扶住他,沈著臉教訓:“胡鬧什麽。”

“殿下……”林點星哽咽,眼底盡是掙紮。

趙樂瑩耐心等著,許久他終於艱難開口:“……殿下可否好人做到底,救救寧茵?”

趙樂瑩微怔:“寧茵?”

“李成交了兵權之後,李家人也都被放出來了,可寧茵卻遲遲沒有回來,姑母如今已經病入膏肓,她就這一個女兒,我只想在她死前,讓她再見一見寧茵,”林點星一字一句都極為艱難,每說一句,便知道自己和趙樂瑩的關系便遠一分,可如今林家一夕之間垮臺,他再無旁人能依靠。

“我知道……不論是姑母還是寧茵,都曾對殿下不好,可她們是我的家人,姑母待我如親生,我不能眼睜睜看著……”他說不下去了。

趙樂瑩靜了許久,輕輕嘆了聲氣:“知道了,你且寬心,此事我來處理便好。”

“殿下……”他紅了眼圈。

趙樂瑩溫柔地揚唇:“不必歉意,你與我之間若真要較真,還是我欠你的多些,你看我可曾感到虧欠?”

林點星肩膀輕顫,極力克制淚意。

趙樂瑩將他從地上扶起來,親自為他擦了擦膝蓋上的灰塵:“你當初去漠北,是為了我掙功勞,可我一直曉得,你並不喜歡官場爭鬥,如今林家舉族搬遷,你也可以趁機遠離,做個肆意快活的紈絝也好,只懂鎮邊收關的小將也罷,一切隨心就是。”

林點星喉結顫了一下,定定地看著她。

趙樂瑩將他膝上最後一點灰塵擦去,含著笑看向他:“回去吧,好好歇息好好吃飯,待我將寧茵送還時,若是看到你還如今日這般狼狽,我可是要生氣的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

趙樂瑩又寬慰了他幾句,待他情緒好一些後才送他離開。

林點星走後,她坐在屋裏想了許久,到底還是覺得時間不等人,便直接坐上馬車去宮裏了。

兩刻鐘後,宮人通傳趙樂瑩來了。

傅硯山眼眸微動,立刻親自去迎,當在園子裏看到她時,腳步不由得慢了些。

趙樂瑩一擡頭,便看到他出現在面前,不由得笑了笑:“怎麽親自來了?”

“怎麽不等明日再回?”傅硯山同時開口。

趙樂瑩頓了頓:“我現下來,是有一事要同你說。”

原來是有事才來的。傅硯山垂下眼眸:“何事。”

“寧茵呢,你將她送到哪去了?”她開口詢問。

傅硯山蹙了蹙眉頭,眼神微微冷了下來:“林家的人去找你了?是林點星?”

“人還活著吧?”趙樂瑩又問。

傅硯山別開臉不語。

趙樂瑩無奈:“我今日很累,不想同你耗著,你若不說我便親自去找了。”

你為什麽累,同裴繹之去了何處,可還開心嗎?傅硯山回頭看向她,靜了靜後道:“我沒傷她。”

他雖厭惡寧茵,可也知寧茵是趙家血脈,與她是同一個祖父。

趙樂瑩松了口氣:“如今她在何處。”

“天牢。”

“那我現在去接她。”趙樂瑩說著轉身便要走。

傅硯山立刻拉住她:“明日,我叫人直接送去李家就是。”

“我這會兒回府,順路接出來也是一樣。”趙樂瑩道。

傅硯山蹙了蹙眉,態度愈發堅定:“明日吧,此等小事何須勞煩你。”

趙樂瑩頓了頓,突然瞇起長眸:“傅硯山,她怎麽了?”

“……沒什麽大礙,只是天牢陰濕,有許多老鼠和臭蟲。”傅硯山垂眸。

趙樂瑩頓時一陣惡寒:“你想逼瘋她不成?”

“她當初也想逼瘋你。”傅硯山語氣平靜,絲毫不見愧色。

趙樂瑩楞了一下,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四年前廣寒山那次,一時間有些無語:“……傅硯山,身為一個男人,能不能不要這般記仇。”

傅硯山不語。

“罷了,你現在就去派人將她接出來,也別送去李家,給林家送去,皇後已經命不久矣,讓她給送了終,再將她送去寺裏,從此青燈古佛長伴一生,也算是磨磨她的脾性。”趙樂瑩緩緩道。

以寧茵的性子,去了廟裏也是受折磨。傅硯山對這個處置倒也算滿意,靜了靜後點頭答應。

答應之後,趙樂瑩轉身便要離開,卻被他突然拉住:“一定要走嗎?”

趙樂瑩頓了頓,疑惑地看向他:“還有事嗎?”

“……沒有。”傅硯山松開了她。

察覺到他的不舍,趙樂瑩笑笑:“好了,我都在宮裏陪你這麽久了,也該去陪陪阿瑞了,等過些日子,阿瑞的身份昭告天下,我們一家三口便能團圓,我也不必兩邊跑了。”

“嗯。”傅硯山點了點頭。

趙樂瑩在他唇上親了親,噙著笑離開了。

她走了之後,傅硯山靜站許久都沒有回屋。

宮人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,試探道:“皇上既然想留下殿下,為何不直接告訴她?”

“因為她今日不想留下。”傅硯山說罷,便轉身回屋了。

宮人楞了楞,不太明白他的意思——

怎麽還完全縱容起來了,照他的意思,殿下想做什麽便做什麽,難不成她將來要納男寵,皇上也是答應的?

宮人抖了一下,覺得自己這想法有些可怕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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